4月22日,傍晚,暮色沉沉,汉江入海口的风裹挟着硝烟与海腥味掠过江华岛,远处汉江口的炮声隐约可闻。
在鼎足山城史库外,十余名朝鲜书吏慌乱地抱起竹筒和书册,仓皇后退,想要藏进内室,檀木书架在火把摇曳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。
“快!把门撞开!”一个低沉而冷硬的声音在门外陡然响起。
“砰……”木门被狠狠踹开,火把的光亮瞬间涌入昏暗的库房。
数名身着灰色制服的辽海自卫军士兵端着火枪闯了进来,领头的军官摘下军帽,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满屋的典籍文献。
“都别动!”他厉声喝道,手中的指挥刀对向缩在角落的书吏。
一名年迈的朝鲜官员颤巍巍地站了出来,花白的胡须抖动:“尔等……尔等是何人?此乃国朝典籍重地,岂容……”
“少废话!”军官冷笑一声,挥手示意士兵上前,“把这些书册、器物全部装箱打包,一个不留!”
士兵们闻言,迅速行动起来,粗暴地推开阻拦的朝鲜官吏,将书架上的《朝鲜王朝实录》《承政院日记》等文献一摞摞搬下,还有一件件珍贵的玉器、瓷器、典器也尽数取下,然后塞进早已准备好的木箱。
一名年轻士兵抓起一册烫金封皮的《东国舆地胜览》,随手翻了翻,啧啧称奇:“头儿,这书可真精致,比我看的任何书本都要讲究!”
“就你这样子,以前能看过几本书?”一名士兵手脚不停地搬取书架上的典籍,嘴里调笑着,“最多也不过是村子里的破烂历书,哪能跟人家王室典藏书籍相比!”
军官朝这边瞥了一眼,淡淡道:“这些都是几百年攒下来的宝贝,带回去,以后就是咱们的典藏了。一个个手底下的动作要轻一点,莫要毁损扯烂了!”
老官员见状,扑上前死死抱住一箱书册,嘶声喊道:“不可!此乃我朝鲜国史!尔等蛮夷,岂能……”
“聒噪!”军官一脚将他踹开,老官员踉跄倒地,嘴角渗出血丝。
士兵们视若无睹,继续搬运,木箱很快堆满了半个库房。
那军官迈步朝里面走去,目光却扫向另一侧的木匣——那里存放着朝鲜王室的地图和密档。
他上前掀开匣盖,取出一卷绘制精细的《八道总图》,嘴角微微上扬:“这东西,以后说不定会有大用。”
突然,外面传来一阵骚动,紧接着一名士兵冲进来报告:“队长,外奎章阁那边也拿下了,但朝鲜人正在烧书,毁坏阁内器物!”
那军官脸色一变,厉声道:“拦住他们!能救多少是多少!”
他娘的,这些朝鲜人宁愿将典籍文献烧了,将珍贵器物砸了,也不想被他们新华人抢走。
当太阳最终落入西山,将半个天际也渲染成血红时,江华岛上陆续冒出了几股火头,浓烟直冲上空。
钟明辉坐在江华岛行宫万宁殿汉白玉阶上,看着外面纷乱的情形,不由怔怔出神。
“大帅,那些火……不是兄弟们放的。”辽海自卫军副统领郑大元小心地走过来。
“哦,也就是说,那些火头都是朝鲜人自己点的?”钟明辉淡淡地问道。
“呃……”郑大元挠了挠头,“大帅,那些从登州收拢而来的溃兵,虽然整训了一个多月,但他们……”
“对这些不从命令者,难道你就不会执行战场军纪?”钟明辉抬起头,定定地看着他,眼神异常冰冷。
“大帅,卑职这就去……”郑大元心中一凛,低下头,重重地应道。
“大元,你跟着我们新华有八年了。”钟明辉轻声说道:“我们与东江镇、辽南镇那些明军是不一样的。你要记住,我们不是一群只知道烧杀抢掠的匪盗,而是要尽可能塑造成一个解放者,或者拯救者的形象。”
“在这个天下崩乱的时候,一旦习惯了杀人放火,那整个军队,乃至每个士兵,就会变得更为兽性、更为野蛮,而人性,则会渐渐地从我们身上消失。”
“卑职记下了!”
“去吧,好生约束一下部伍,莫要坏了我新华的声名。”钟明辉朝他挥了挥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