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欧洲永远会记得成吉思汗,普里皮亚季永远会记得切尔诺贝利,南京永远会记得侯景。被屠杀的土地,会记住屠杀他们的人。
张秋坐在风里,没有说话。
李维多把头埋进她的脖颈。她是那样熟悉张秋皮肤的气味——当她还是一个小小胚胎,蜗居在那片子宫里的时候,她就熟悉这个气味。她生命最初的气味。可张秋不要她,她为了一个男人生下她、抛弃她,又为了这个男人控制她、奴役她。
“我了解你爸爸,可可,你爸爸,从来不想被记住。”
好一会儿,张秋闭上眼:
“他选择死,就是因为他不想让一生心血变成杀人的武器。可可,最终的变异体,和你身上的是不一样的,甚至它和你认知中的所有病毒都不一样。它能控制人体所有动物神经中枢,也不需要感染的载体,一旦它被作为武器,你就回不了头了,你无法阻止它蔓延,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?”
“那又怎么样呢?”
李维多把头靠在她胸口:
“我不在乎所有人,我只在乎你和爸爸。”
“你抢走了我丈夫所有的爱,这还不够吗?现在他死了,你还要毁掉他吗?”
张秋睁开眼,眼底写着恨意,眼泪落下来:
“要他为护你鞍前马后,要他为护你葬身火海,现在还要悖离他的遗愿、毁掉他用命换来的东西……李维多,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,你是一个怪物,你知道吗?早知如此,在你出生的那一刻,我就会掐死你。”
……
天上慢慢起了风,星星逐渐被云层淹没。她穿着白色的丧衣,风把裙摆灌满。她看着张秋,好像被那眼神刺痛,又好像忽然明白了自己一生追寻的东西,原来都是不存在的。她的母亲,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沙丘上的蜥蜴,睁着它大大的眼睛。
天上有雨水掉下来,远处一排警车车灯在晦暗街道上亮起,在这城市荒凉边界上,像风驰电挚的流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