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互告别,各自东西,不提。
知道南霸天的旧场地出租价格后,水刚很兴奋。乐队虽然被强制遣散了,可这段时间以来,水刚却一直梦想着东山再起。
这固然与自己从小热爱音乐的习惯成自然,紧切相连。
更是与现在迫切要解决的生计问题,习习有关。
货柜被大老刘以镇办名义强行没收了,自己还被
五六个巡查队员围着抽了皮带。奇耻大辱没报,连基本谋生唯一的一条路,也被堵死了。
老爸虽然连声安慰自己不要紧,老天爷饿不死睁眼的鸟儿,可是,水刚知道那是老爸在强颜欢笑呢。
当然,水刚也明白。
大老刘小阿刘这一帮吃公饭的家伙,看似堂而皇之,气势汹汹,钢牙铜嘴,实质上远没有其外表唬人。
等上几天,老爸拉上自己求上门去,说点好话,瞅办公室无人,塞上一卷大团结,或者几件时髦衣裤,就万事大吉。
转眼间。就骨碌碌的重新把大货柜,推上街头么喝。
眼前,这口气虽然实在难消,可这几天无所事事的浪费,却最是让水刚揪心。如果能马上把南霸天空出的场地盘下来,再把乐队的兄弟姐妹们一召集,嗬嗬!
水刚这样快乐的想着。
跳上了公交电车。
车至沙河镇终点站,水刚不慌不忙下来,先溜到大转盘那家熟悉的小食店,吃得饱饱的,打着嗝儿付了钱
。
然后要了一杯开水,背朝外坐着一口一口的呷着。
估计镇办要下班了,才跨出来朝坡上的镇办摸去。
长期与大老刘小阿刘打交道,水刚知道,镇办要下班时是最混乱的时候。慢腾腾踏着三合土阶梯上去一瞅,果然。
门口一溜办公室窗前,办事的人正推推挤挤的嚷嚷着。
“还没有到六点哟,怎么就忙着收拾东西关窗关门,什么工作作风哟?”
里面呢,也毫不客气的大声回击:“国家规定早上八点上班,晚上六点下班,我们哪儿做错啦?要办事也不早些来,怪谁啊?”
巡查队员则围在旁边,劝着,威吓着,推掇着。
这情景,年年月月天天如此,长演不衰。
水刚偏着脸孔垂着眼皮儿,不慌不忙的溜进了大门,再不慌不忙躲进了男厕。夜晚十一点过,水刚偷偷溜
出了镇办。迅速跑下三合土梯子后,寻了一处安静屋角站下。
沙河镇笼罩在一片幽静中。
水泥电杆像一个个哨兵,戴着明晃晃的帽子,警惕地守卫着无边的黑暗。
街上满是白天留下的喧哗,果皮纸屑拉圾和塑料碎片,不时被夜风掠起,在空无一人的路面上欢快地追逐。
一辆小货车慢慢驶过。
一只白狗不知从什么角落跑出,冲着远去的货车汪汪直叫。
一对老夫妻相互搀扶着慢腾腾踯躅走过,水刚瞅见二张饱经沧桑的脸庞,在明亮的路灯下是那么的坚毅和友爱,令人感动。
水刚一直注视着老夫妻消失在朦胧中,再回头一瞅,啊哈!
镇办烟雾弥漫,袅袅如云。
紧接着火光一闪,传来了惊慌的叫喊声…水刚冷笑笑,头也不回的踩着光雾走去。
第二天,一个惊人的消息不翼而飞:沙河镇办公室,被人纵火焚烧,损失重大,有好几个巡查队员在救火时被烧伤,正在医院抢救。
中午回到家,老爸正急得团团转呢。
看到儿子进来,冲上去紧紧抱住,又拍拍肩头。
“好小子,有种!干得好,替老爸出了口恶气。”,水刚莞尔一笑,知子莫如父,一切尽在无言中。老妈却惊慌的问:“水刚,听说那镇办失火,是真的假的?”
“真的。”
“听说还烧伤了几个,死人没有啊?”
“好像还没死吧?”水刚忍住笑,看看老爸:“真是没死人的,死了人还得了?”,老爸乐呵呵的点头:“没听说过死了人的,倒听说大老刘小阿刘逃过一劫,可也吓得不轻。”
老妈疑惑的看看父子俩。
“你俩还高兴?镇办失火又烧伤人,国家财产受损失,还笑?”
“笑总比哭好!老太婆,上午货柜被缴了你哭哭啼啼干啥?我就给你说恶人恶报,不是不报,时候一到,
全都得报。你看,这不是天遣吗?天意啊!”
老爸高高兴兴的嘲笑着老妈。
然后拍拍她肩膀。
“弄饭,我和儿子吃了要聊聊。”,饭后,父子俩坐在外屋里,一个慢吞吞的抡扇,慢腾腾的呷茶;一个抚抚自个儿肚皮,打着饱嗝儿。
正午的秋阳忽然变得暗淡。
一歇凉风吹过,刮得外面搭建房顶上的石棉瓦,吱吱作响。
惊喜间,一泼雨就洒了下来。雨挟风,风助雨,不一会儿,漫天雨丝竟舞,朦胧幽暗,恍惚间,竟似到了秋雨绵绵之季。
“11月啦,应该进入深秋了,日子过得真快啊!”
老爸呷口茶,轻轻放下。
茶盖叮当一响,好像谁在雨里独坐抚琴:“12月一过,就是83年啦,儿啊,你也28岁了。”“我可没感觉,倒是觉得这日子混得太慢,一天老长老长的。”
水刚惬意的笑笑。
他很喜欢这样和老爸坐在一起,东南西北,促膝谈心。
不过,今天他可没打算坐多久,待雨停了,还要去看看那南霸天空出的场地,再到姗姗家去。
“这就是年轻人!可要警觉了,当你觉得日子过得挺慢,开始疲劳烦闷时,那时光却正在大量偷偷的溜走。
人生如梦,一杯还斟江月。所以,像火烧镇办之类事儿,以后不能再干啦。好好休息几天,集中精力做点正事儿。”
“爸,货柜里的衣物,全被那些家伙瓜分了。”
“嗯!水刚,过几天,我想同意那人的提议。
我们专做批发,让那人去销售,虽然这样赚的钱要少些,可不用风餐露宿,也免去了和大老刘直接对抗的风险。”
“爸,那人您知道是谁?”
“不知道,一个有销路的同行呗。”
“他是王贞一伙的,上次那28件男式夹克,就是他一次性付款拿去的。”“哦,王贞一伙的,你怎么知
道的?”
水刚细细的讲了。
老爸听后沉默不语,眸子闪亮。
半晌,轻轻道:“王贞虽然无道,可有才,是个经商的人才啊!这些天来,我一直捉摸着她的话,看来是有些道理。水刚你看,”
老爸望望儿子。
“沙河镇,还有区,市、省内省外和全国,像我们这样的单干户何其多?
大家为了各自的目标,各自为阵,划分地盘,互不往来,这就是一盘散沙,谁都可以轻蔑,欺负,驱逐和打击。真如王贞所说,大家扭成一团,那种局面是很可观的。
至少不会再像我们这样,孤孤单单的孤军奋战。